挪威的森林背负创伤的抒情诗,我们拿什
有时你很清楚你要的是什么,只是往往选错了人。
在《挪威的森林》里的爱情,每个人都有被“虐”的倾向;用一种被虐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有分量,然后在言语之间被忽略后再狠狠地撕裂自己内心,于是渴望被疗愈,被安慰,被拥抱,被进入。
只因为在一个什么都不能证明的世界里,我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感受到爱的存在。
从陈英雄电影改编说起
无论是改编什么名著,大概都会听到有人说:电影不及原著小说!改编《挪威的森林》遇上的问题,可能比改编任何名著都要多。因为自诩为村上的专家太多,喜欢村上小说的人太多,相比之下,陈英雄这个名字,好像太渺小了。
我很喜欢陈英雄的《挪威的森林》,事实上村上的小说也看了也不下5遍。
说实话《挪威的森林》的故事让我蛮惊讶的。我很意外《挪威的森林》是一个如此用性来证明爱的故事。村上春树本来就是一个很会用大量篇幅来书写性这方面的作者。这着实让我对村上有了相当高度的兴趣。加上电影所营造出的疏离与压抑,配搭复古氛围与忧郁失序,让我整个似乎跌进了很深的黑洞之中。
最后,有人走了有人又住了进来。森林里的雪与岸边的海浪覆盖了曾有的足迹。那些没有人知道的话语,那些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液体,也逐渐被尘封在一个深邃未明的黑洞之中。
而那个洞口只容的下一个人。
是的,这电影其实很适合一个人在房间看甚至要戴耳机的那种。
《挪威的森林》实在是一个很难用三言两语来叙述这到底是一个怎样故事的故事。
单就电影来看,我很喜欢直子跟渡边这两个角色的设定。因为一人的身亡,让本是三人同行的世界成了两人,说穿了直子与渡边间最重要的联系其实是木月。无论是在心理或生理层面都是。木月是直子与渡边他们俩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
我特别喜欢木月与直子始终无法顺利爱爱这个安排。某种程度来说,性本就是一种爱的证明,如果两人深爱却无法性爱,确实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矛盾。片中直子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那一晚,我想这一步已经彻底把直子推向深渊。这到底是个该怎么解释的情感?这个故事安排对直子颇为残酷。
反之渡边,说也奇怪,他虽然是主角,但我始终都觉得他比较像是一个旁观者。
虽然是以他的第一人称出发,但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的疏离感却是最强烈的。他爱直子吗?其实我觉得那不像是爱,比较像是一个归属感。
渡边的生活圈似乎只有那几个人,直子与木月就是比较核心的。所以渡边对直子的那些温柔感觉起来很盲目,甚至我有种他是为木月而作的感觉。感觉渡边比较没有自己鲜明的形象与个性,似乎都是以身边朋友或学长的个性来攀摩。
渡边给我的感觉很像水,放在哪里他就会是那个样子。但是他到底应该要在哪里,却似乎没有定性。
至于个性相当自主且主动追爱的绿子,让我想起「义无反顾的爱」的这一席话。
绿子一直用阳光正面的态度面对阴郁的渡边,但我却有一种在越黑暗的空间中越亮的光线就越容易刺痛双眼的感觉。太过幸福会不会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说实话,村上的《挪威的森林》锁着太多烦恼少年的秘密,也或许因为《东尼泷谷》的好评,本片的导演、演员无疑背负着很大的压力,观众的感知也比平常敏锐许多。
改拍村上的作品会背负着“自找麻烦,操弄着极其商业的手法”等一些词语。
例如本片的选角,卷动的却是观众极其内里的情绪。三位主要演员的表现均在水准之上,因具国际知名度而脱颖而出的菊地凛子搭配超人气的松山研一,加上不受限于女星既定形象而启用新人水原希子来饰演绿子。选角说明了市场需求。而观众想看见的可能是自己的私密经历。
据说上映初期不少文青模样的青年独自排着队,默默看完电影,静静离开,让人不禁好奇《挪威的森林》在全球各地的接受史和对一代青少年的影响。
不论是被风吹得演员披头散发的阿美寮,或是片尾渡边哭泣的海边,那波涛汹涌的狂风怒吼,加上凄凉如挽歌的小提琴声,幕幕皆叫人痛心。
不得不说,电影改编的也有一定的精髓。因为电影的确呈现出了某个时代的氛围,以及角色之间彼此需要却又疏离的情感。
相对于《东尼泷谷》的形而上,《挪威的森林》应该算是比较具有剧情与故事性的文本。它既可以往通俗的方向发展,也可以朝艺术性的个人观点去阐述。
虽然电影的批评声浪不少,但相较于小说中大篇幅的场景细节描写和内心独白,电影其实能更简明地呈现出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每个人物的情感和伤痕,也让孤独个体与庞大外在之间的对照更为明显。
所有情节皆围绕在渡边与其他人的身上。再加上村上春树独特的语调和简单却令人拍案叫绝的譬喻,让原本不熟悉村上春树的读者,也能沉浸到电影《挪威的森林》里的爱情世界中。
只是,对于这个大家所熟知的文本,陈英雄却舍弃原本的角色设定,决定让渡边、直子、绿、初美以及永泽,成为经营他心中《挪威的森林》浪漫想像的一颗棋子。
直子和绿子
(1)
我超喜欢电影所营造出来的氛围,不论是在阴暗的房间里头下雨的夜,直子与渡边的第一次做爱;或是在阿美寮里头,二人窝在树边,冒着把头发穿乱的强风,也要相互取暖的浪漫片段,以及在雪地当中,围着围巾的二人低诉呢喃,片片雪花沾满全身,当成模糊的前景,真的可以将观众带进某种恋爱的空气里头。
还有一场直子崩溃的情绪戏。二人走进一片草原,直子向渡边解释自己和木月的关系,和她身体面对二个人所产生的不同变化。镜头跟着二人不断地来回绕圈,暗喻直子没有办法逃离自己脑袋里的回圈般,最后越走越快,走向疯狂的远方。
那一镜到底的处理方式非常具戏剧张力,让人看了不禁替直子难过起来,她彻头彻尾就是个可怜女孩啊。
原著中有这么一句话:
“井在草原末端开始要进入杂木林的正好分界线上。大地洞然张开直径一公尺左右的黑暗洞穴,被草巧妙地覆盖隐藏着。周围既没有木栅,也没有稍微高起的井边石围。只有那张开的洞口而已。试着探出身体往那洞穴里窥视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唯一知道的,总之那是深得可怕而已。无法想像的深。而且在那洞里黑暗—好像把全世界所有各种黑暗都熔煮成一团似的浓密黑暗—塞的满满的。”
那井,就像直子所生的病,深不见底。
对直子来说,她的世界没有所谓的完美,只有平衡的歪斜。她慎选着自己的用语,却无法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正确的语言。就像《听风的歌》里头所说的:「要说得坦白真诚,却非常困难,我越想说实话,正确的语言就越沉到黑暗深处去。」
初开始在《火线交错》里头看到菊地凛子听障女的表现,大胆而又精湛的演技令人惊艳。
但菊地凛子属于性格化的演员,在外表上与小说里头的描述有落差。只是除却长相构不上直子的美貌外,菊地凛子其实将这个角色诠释的很好。
那种接近正常与疯狂的边缘的拿捏非常精准。可惜在《火线交错》有大胆表现的她,在《挪威的森林》里头却保守了起来,几场床戏身上都包的紧紧的,与书中露骨的描写很不一样,也缺乏了写实的况味。
不过那种病态和对爱的疑惑感被菊地凛子诠释的很好。
失去亲密挚爱的直子,无法修补自我也无法找回爱的能力,因而陷入重度忧郁症。
埋葬木月的同时,也埋葬了她的自我。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爱和性是怎么一回事,此时渡边的陪伴证明了她的存在。创伤情境无边无际地弥漫,像身处于迷路的森林。她其实想和渡边重新开始,以和他做爱来证明自己有成熟、继续成长的能力。
然而她对渡边的感情其实是一种防御,防御自己被鬼魂纠缠,但她的潜意识也准备好要复制这个悲剧。每一次想努力脱离、想否认,都只有强化原本想脱离和否认的事物,每一次压抑也需要更多压抑才能维持。
“人只能从哀伤中去学习,但学到的东西对于下一次的哀伤和生活中所遭遇的阻碍,毫无帮助。”
扭曲成一团的她最后自杀身亡,对渡边而言可说是一种解脱;但这种解脱也不算是解脱,因为失去挚爱的哀伤是无法恢复的。
(2)
小林绿子的角色与直子有反差。若说直子是长期住在疗养院的孱弱女子代表,那小林绿则是跑到哪边都会出太阳的健康女孩表率。小说中的绿子,阳光开朗,青春无敌、思想开放,甚至有些口无遮拦。她喜欢渡边的程度真的是旁人看了都忌妒。她喜欢窝着渡边讲一些有的没有的五四三,喜欢渡边若有似无的冷笑话和语助词,只有渡边这根挪威的木头傻傻分不清楚。
据说绿子的原型正是村上描绘的他的妻子原型。
绿子的魅力就在于绿不断地点醒渡边在感情上接近白痴的无知。渡边其实也是喜欢绿的。他对直子的爱,或许是延续木月的死,为了照顾好朋友爱人的补偿心态。但实际上直子并不爱渡边。在这个奇妙的三角恋上,绿子与渡边的结果是必然的,只是渡边一直无法确定自己的心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而绿在这个方面则不断提醒着,扮演着爱情导师的角色。
我也超喜欢绿子这个角色。
书中有一段绿子和渡边的对话,就是绿子和前男友分手,渡边反问为什么,绿子的回答如下:
“结果怎么样了?”
“跟他分手了啊,干干净净的。”说着绿含起万宝路,用手掩着擦火频,吸进烟。
“为什么?”
“为、什、么?”绿怒吼。“你脑筋有问题呀?会记得英语假设法、理解数列、读马克斯,为什么不懂这种事情呢?为什么还用问呢?这种事为什么要让女孩子来说呢?当然是因为喜欢你胜过喜欢他啊。我也一样,本来想喜欢更英俊的男孩子噢。不过没办法吧,因为已经喜欢上你了啊。”
很简单明了,或许有些芭乐,用这句话理解绿子是最合适不过了。
母亲去世、父亲重病、又必须扛起家计的绿,很懂得生活中的一切技能,且练就了一身把哀伤的事情说得很好笑的功力。因此,随口扯小谎、古灵精怪的想法、对爱情的任性,实为绿对抗忧伤的方式。可惜的是,电影把叙事主轴着重在渡边和直子之间,绿子的部分未能多加着墨,在家中烹饪吃饭的一场戏也未能表现出两人之间自然的默契。
奇怪的跳接、移动得相当厉害的镜头,仿佛是在表现两人之间的勾引和尔虞我诈,实在是误会大了。
所以我不太理解陈英雄为何要将绿子塑造成一个这么温和、那么平凡的一个邻家女孩。如此一来,她与直子的差别,就只在于“生病”和“健康”二个对比而已,完全没有其他的面向。
在小说里面,绿子其实是一个会嚷嚷着看咸湿的SM电影,以及在外头「哇哇地哭一个晚上,然后跟第一个向我开口出声的人睡着」的奇妙女孩呀。
渡边在学校里认识了和直子完全不同的绿。她善于用彻底的戏剧化和笑话遮掩自己的哀伤,总是表现出开心的模样,装扮前卫,对性与身体自主,不隐藏自己对性的高度兴趣,但并不下流。
诗意的森林欲望的身体
村上春树小说部部热卖,影响深远,不少电影、小说扮村上腔,不少知青、艺青时不时以村上小说人物性格、谈吐上身,在下雨的午后沉默独处,想一想曾经爱过的人。
看过电影《挪威的森林》之后,我感觉到,电影版本一点也不逊色,村上春树也未必想像到,小说世界可以如此诗意地呈现。相较起陈英雄曾经执导的《三轮车伕》、《青木瓜之味》和《恋之初夏》,今次他确实拍出代表作。
陈英雄的触觉很细腻,在《挪威的森林》就捕捉得特别透彻,主角的眼神、表情、动作和身体语言,在大银幕前特写呈现,无论是独站的虚空、男女相遇时的心如鹿撞,还是在无意中有意的挑逗,看得小心的观众自会对镜头的摆动、分镜心神领会,暗暗对导演的细眉细眼会心微笑,然后问:谁说内心世界不能拍出来?
其实电影中出现太多人物特写镜头,整体感觉会不平衡,这是从过去观影得来的经验。
但《挪威的森林》每个人物特写镜头都好看,嫌的,只是部分年轻演员表情较单调,浪费了别人的苦心。陈英雄拍出了青春、无力与混沌,建构出看似豁然开朗,其实苦无出路的困惑世界。
陈英雄电影的青春,是眉来眼去之间混合着害羞与热情。男女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谈一直谈,每逢镜头特写男女一起,男方的头与女方的头总会构成特殊的角度,细心再看,既表达出亲密距离,亦透视出无形阻隔。青春男女欲望澎湃,身体发肤举手投足都蠢蠢欲动。
《挪威的森林》处理絮絮不休的内心世界,达到了很高层次的诗意。
没错,诗意是电影《挪威的森林》予人最浓厚的印象。
陈英雄以大自然景色呼应主角内心世界,以不同的自然景观,诗意地、和谐地加强表达人物的内心效果,灰蒙的雨天、茂绿的森林、阴冷的草原、欲望的泳池、狂放的巨浪、锋利的奇岩,人物置身在不同场景,交织成不同层次的思绪。
我在想,就算再多用数十个优美形容词,也无法一一说明电影中处处有机的场景设计与意境,迸发出媲美小说世界的想像空间,我认为影片炮制出一场像欣赏艺术画一样的视觉盛宴。
陈英雄处理几场演员内心戏的长镜头,节奏非常准确,而且效果出色。特别是演女主角直子的菊池凛子,多场一镜直落的对白戏,情绪在短时间内几番转变,演技出色。另外,绿子与渡边坐在家阳台门前对话的分镜,感觉清新触觉锐利,一颦一笑都相当抢眼。
摄影师李屏宾就像是视觉魔术师,今次大量运用了光与暗的对比,无论是晴天阴天,背光面光,由室内到室外,画面层次肌理与质感都令人有出神入化之感,看似自然而然,实质精雕细琢,计算精准。
渡边与直子的感情戏,希望愈大失望愈大,欠缺的很明显是建立二人感情的过程。渡边还未找到与直子一起的欢愉,直子很快便成了令渡边挥之不去的负担。
沉重的戏,总叫人无言以对。而且描写年的时代背景着墨不多,令片中多段寻找与失落的青春关系欠缺了依傍。
反而在处理绿子与渡边的感情关系,就活泼灵巧,绿子独特性格与渡边的沉实被动相映成趣,二人经常徘徊冷静与热情之间,欲拒还迎,关系好玩又性感。渡边最后失去了直子,才发现自己不能再失去绿子,要求与绿子从头开始,这段戏就很叫人深刻。
当不少人在意《挪威的森林》有没有拍出村上春树的内心时,我更在意《挪威的森林》究竟有没有拍出属于陈英雄电影的味道。
电影终归就是电影,要寻找属于电影的影像世界,不是复制文字世界。日本导演山川直人拍《遇见%的女孩》和《面包店袭击》短片手法前卫,不拘一格;日本导演大森一树拍《听风的歌》就迷失方向,找不到立足点;日本大导市川准拍《东尼泷谷》被喻为是早前最好的改编村上春树小说电影。
越南导演陈英雄拍《挪威的森林》,我认为是最富诗意、最有层次质感、最能掌握内心世界的改编村上春树小说电影。
所谓的森林
此外,透过电影的呈现,性和政治之间的关系也更加立体。渡边不断在无法正常运作的直子,与开放坦然的绿之间感受截然不同的性,也和永泽学长一起与许多女人厮混。这种向内的探索与政治运动中的大学生们向外寻求理想实践相当不同。
然而其深刻、对于往后人生与自我认同的影响强度实是相近的。电影的呈现让渡边沉溺于私密世界、探索自我的部分更加凸显。
对私密性爱的刻画是对道貌岸然的理想的反讽,愈是要高声宣称某种主张,愈是反向逃离、躲进不世故也不成熟的小世界。
影片的艺术表现带有一种意识流的韵味,在《挪威的森林》舒缓的旋律中,渡边凭着潜意识的直觉进入一种幽深的回忆,特别是在渡边与直子的情感历程中,那种迷惘的情绪与记忆中的感觉在如诗似画的风光氛围里,如行云流水般展现出来。
陈英雄向来有“背负创伤的抒情诗人”称号,影片确实拍得抒情而唯美,透着一种深沉和伤感。
长镜头的运用,本就适合文艺片的情感表达,但陈英雄并不拘泥于此,在表现渡边为直子的死而悲痛欲绝的时候,就运用蒙太奇,镜头切换大海的波涛,伴随惊涛骇浪的嚎啕大哭,令人动容,从而强化了影片的艺术表现力。
《挪威的森林》是年,38岁的村上春树对于心里的爱情的一次描写,渡边某种程度上和村上春树大学时期的行为相当接近。虽然满溢着哀伤与看似永远好不起来的绝望,但最后仍有勇敢。
那时的村上春树早已开始慢跑、认真地训练自己的专注力。书和电影里,带着渡边走出哀伤的是给予他救赎的绿子。
但现实生活中,或许好好地活下去、以自己的方式专注地活下去,才能与哀伤共处吧?
挪威的森林,其实一点也不哀伤...
电影不错并无太多小说里头,主角渡边的低语自白,却就正好把小说以「我」为首的第一人称叙事点拉远,平衡主角以及不少人物的交缠,此说并非为电影里,主角感情的过分简化而开脱,却又可以看到电影所有,而小说所无的东西,如何由镜头凸显,并强化了导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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