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卖到河南的布依族女子不懂汉语被当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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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良是贵州省黔西南州布依族人,上世纪80年代,她被拐卖至河南省新乡市,35年来,她学不会汉语,无法融入当地的生活。

离家半生,德良忘不了家乡的语言,也忘不了家乡的习惯,在河南的家里,复刻着“贵州的生活”。一年四季都要储存水、做饭要多做出一倍,睡觉要在枕头下放一把刀。

女儿李艳桃长大后,尝试为母亲寻亲,在黔西南布依族交流群,凭借着乡音,仅仅3天时间,德良便找到了亲人。

离家35年,未改的乡音,铺就了回乡的路。

01、乡音无改鬓毛衰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唐朝诗人贺知章写《回乡偶书》,感怀时光易逝,世事沧桑,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离开家乡,再回来已经两鬓斑白、青春不再。

这不正是写的德良么?

离开家乡时,她只有24岁,是一位旖旎俏丽的女孩,再次回到家乡,24道拐依然蜿蜒曲折,连绵的山峰在、山顶上绿油油的树在、父母尚在,只是她已老去。

这条回乡之路,她走了35年。

德良的丈夫几年前去世了,去世前曾经告诉女儿,帮助德良找到她的家,和其他被拐至异地结婚成家的妇女不同,德良的夫家没有阻拦她寻找亲人。

女儿李艳桃从中学开始,就在贴吧以及QQ群帮妈妈找“家”。父亲还曾对她说过,谁能帮德良找到家,就拿出1万元现金感谢人家。

但难就难在,德良学不会汉语,无法与家里的人沟通,家里人听不懂她说的话,无法判断她从哪里来。

多亏了女儿李艳桃,始终没有放弃。

她在网络上看到布依族博主发的小视频,与母亲的话语相似,她就频繁地搜索布依族短视频,试图在他们的视频里、话语间去寻找线索。

终于有一天,她刷到了布依族博主黄德峰的短视频,李艳桃不是太能听懂他的布依族语言,就像是玩“找不同”游戏一样,李艳桃这一次玩的是“找相同”游戏。

她发现,黄德峰说得“吃饭”、“喝酒”等生活词汇,与母亲德良一模一样。

李艳桃通过私信联系上了黄德峰,她录下母亲说话的音频,黄德峰听过之后,非常确定地告诉她:这就是布依语。

然而,在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讲布依语的人口相对比较多,且居住分散。

贵州山多,人口的分布也是按着山势的行走,翻过一座山,就是一个崭新的寨子,一个崭新的生活族群和方式,尽管都是布依族,每个地方的口音都略有不同。

尽管确认了母亲德良说的是布依语,李艳桃一时间还是找不到母亲具体的“家”。

黄德峰将德良的身世背景,以及李艳桃录下的音频转发至布依族交流群。经布依文化专家周国茂教授确认,德良音频中所说是布依语第三土语。

由此,黔西南广播电视台布依语翻译王正直,建立了志愿者群,陆续加入布依语第三土语区六枝、水城、镇宁、晴隆、普安、毕节等数十位志愿者。

群内布依族人罗文宋、罗乾推测,德良说话时带有晴隆县一带的口音。

大家搜集了布依族服饰、晴隆县风景图,纷纷发到群里,李艳桃把这些图片拿给母亲看。

在翻到黔西南州著名的“二十四道拐”图片时,德良的眼睛亮了,那是李艳桃从未见识过的眼神和语气,像是讲着邻家的故事,就在昨天。

“那里有座庙,那里有牲口圈…”

李艳桃悄悄地录下了母亲的讲述,群里的志愿者根据李艳桃的回忆,一点点缩小寻亲范围,终于锁定:晴隆县野猪塘村曾失踪过一位乳名为“德良”的女子。

就是顺着这个线索,志愿者找到了德良的幺弟德砖。

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如果说,曾经无法学会汉语,无法融入当地的交流,是德良寻亲的障碍。这一次,女儿李艳桃从德良的语言表达入手,帮助她找到了亲人。

二十四道拐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这是贺知章在唐朝的境遇。家乡的儿童,问他“你从哪里来的?”他们把他当成了“客”。他乡已经成故乡,故乡却成了他乡,因此,贺知章伤心感怀。

德良比他幸运的是,幺弟德砖从李艳桃拍摄的视频里,一眼就认出了姐姐,德良“丢”了的时候,德砖只有四五岁。

如今,他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顶门立户的中年人,然而,不管时间如何逝去,乡音、乡情一脉相承。

她按着德砖舅舅给的线索,喊了母亲一声“德良”。

母亲的眼神像是一个孩子,那么开心、那么纯粹、那么天真地看着她,熟悉又陌生,遥远又亲近,就像是在说:“对,我是良,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李艳桃和母亲

此时的母亲,还不知道她已经联系上了德砖舅舅,以为女儿35年后终于听懂了母亲的话语,在河南的家里,她拥有了知音的感觉。

在亲情之外,语言的相通,对德良来说更为难得,高山流水觅知音。

02、心远地自偏

李艳桃带着母亲从河南省新乡市辉县冀屯乡出发,前往贵州省黔西南州晴隆县野猪塘村,去母亲的家乡。

回乡那天,李艳桃和母亲德良,被簇拥着到了德砖的家里。

起初德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她夹在母亲和小妹之间说了许久的话,她才意识到,她回家了,35年以后她回家了!

在李艳桃的记忆里,母亲是羞涩的,不懂社交的,无法融入人群的。

在河南的家里,母亲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李玉荣,出生日期是年7月15日,这两个信息都是父亲为母亲上户口时随意编的。

没有人知道母亲叫什么,母亲讲着布依语,别人也听不懂。久而久之,别人以为她是哑巴或者耳聋。

村里的人习惯喊“喂”替代她的名字,或者直接从后面拍她一下。

母亲回乡的当天,村里的人都来和她打招呼,问候她,李艳桃似乎很难从母亲的脸上捕捉到不适,尽管离开了35年。

德良用布依语熟练地表达着自己,讲述35年来她经历了什么。李艳桃并不十分能听懂母亲具体讲些什么,只是感觉“这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妈妈”。

她爽朗而热情,对于野猪塘村的一切,德良驾轻就熟,她住在德砖家,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和一条街的邻居熟络了。

如果一定要计算,这是她在河南35年相交人数的总和。

她滴酒不沾,李艳桃从来不知道母亲会喝酒,亲友们知道德良回来,每天轮流请她吃饭,四处吃席,楼上吃完了、楼下接着吃。

她豪爽地干杯、喝酒,一次又一次刷新李艳桃的认知。

德良就像在自己家里,取一口大锅,略煮一遍大米,过滤掉水,再隔水蒸饭。

原本在河南家里用电饭锅的德良,用起大锅蒸米饭,似乎不需要熟悉,就像是过去35年不曾离开过这里。

在河南的家中,德良备了好几个水桶蓄水,家里有自来水,压根不需要这样蓄水,几十年来,怎么说,母亲都改不了。

这次到贵州,李艳桃发现舅舅、姨妈家都有蓄水的习惯。

在李艳桃的记忆里,母亲做饭,每次都量很大,多出一倍都不止,一家四口,一个月就将50斤米吃见底。

吃剩下的米饭,留到第二天做米汤喝,喝不完就喂牛,李艳桃说道,家里从来只买最瘦小的牛,因为不出两个月就能喂肥。

这次到贵州,她发现这里的亲戚都是如此。空闲的时候,德良和父母坐在院子里,聊天、吃芭蕉,对着大山发呆。

三个人聊天的声音很大,笑声更大,谈笑的声音在山里回荡,感觉开心翻倍。看着自己的母亲,就像是个孩子,李艳桃从来不知道母亲可以这么开心。

这次认亲之前,德良一直生活在河南新乡辉县冀屯乡。在李艳桃的印象里,德良常年5点起床,扫地、做早饭,等着和父亲李锡金一块儿出去放牛、种地。

德良在河南没有名字,大家知道她耳背,叫她就直接拍肩膀。小时候,她亲眼见到村里人听不懂母亲说的话,德良会显出很焦急的样子,急得转圈圈、搓手。

父亲和母亲生活了半辈子,一起做农活、养儿育女,父亲发出简单的指令放牛、割草等等,母亲和父亲之间有了他们特殊的沟通方式。

李艳桃从小就知道母亲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德良瘦小,1米4出头的个子,头发稀疏灰白。

不笑时,眉头呈“几”字形,眼窝深陷、前额高耸宽大。母亲梳着很高的发髻,夹掉眉毛,每次去学校接她放学,都有人指指点点。

读小学时,李艳桃的衣服、书包上被德良绣了许多花样,那时候条件不好,买不到漂亮的彩线,德良就拆了旧毛衣取线。

现在回忆起来,母亲做得花样很漂亮,设计得很有艺术感,但是小时候的李艳桃觉得,和别人都不一样,格格不入,她很排斥。

母亲是疯子、哑巴,这些污名一直跟随着她,直到母亲回家,她才意识到,母亲找到了真正的“交流”。

这是母亲的寻亲之行,也是李艳桃重新认识母亲之旅。

有人说,如果德良早一点学会汉语,告诉身边的人,她的家长成什么样子,家庭成员以及他们的名字,也许寻亲之路不会这么复杂。

人生没有“如果”,如果是个假命题,未曾经历过德良的经历,不会明白她骨子里有多思念公里以外的家,也许在潜意识里,她35年一直住在自己的家里。

03、吾心安处是吾乡

在李艳桃的记忆里,母亲的枕头下面始终有一把刀,成年以后,她总会拿掉母亲的刀,没过多久,一把新刀又会出现在母亲的枕头下面。

枕刀是布依族的习俗,当地人认为,如果你做过噩梦,枕头下面放一把刀,就不会再做这个噩梦。

告诉李艳桃这个习俗的人,还说:“你的妈妈,一定做了很多年噩梦”。

小时候,父亲告诉她,母亲是姑姑找给他的,姑姑花了钱的。

冬天,母亲被两个男人蒙着脑袋从贵州带到重庆、又到了河南,他们怕她逃跑,严冬,只给她穿一件薄衣服,身上被打出了血,反复打了很多次。

母亲害怕“高高壮壮的人”,在河南出门赶集,见到类似的长相,德良便会扭头躲避。

有高壮的粮食贩子到家里兜售,父亲在客厅招待,母亲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躲着不敢出来。

李艳桃生孩子,保险业务员上门协谈儿童保险,德良以为是人贩子,拿着板子就把人赶了出去。

德良的心里,塞满了恐惧,她无法用语言表达,所以只好用老家的土办法,放一把刀在枕头下面,回到娘家,李艳桃发现母亲再也不把刀放在枕头下面了。

她回忆,父母的感情就是父辈那种感情,朴实无华,说不上恩爱,加之母亲无法用流利的语言和父亲沟通,很多情愫只能放在心里。

过年,父亲从来不买新衣服,但是都会给母亲买一套新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父亲挣了钱,都是交给母亲保管,家里的钱母亲说了算,尽管他们语言的交流有限,但是钱这一点足以说明彼此充分的信任。

父亲后来查出来癌症,因为母亲从来不离开村落,医院。医院看望父亲,不认路、又不会用河南方言问路,还迷了路。

她想起来,小时候母亲坐在村子里的路边,每次她喊母亲回家,母亲总是本能地说一句,现在想来,那说的应该是“那不是我家?”或者“我家在哪?”

与德砖舅舅联系上以后,李艳桃让母亲和外公外婆视频。

通过视频,她告诉母亲要带她回家,德良兴奋地将全部衣服拿出来,要带回家给妈妈穿,从河南回贵州,德良整整装了5个旅行袋的行李。

带母亲回家,从新郑机场出发,她们提前一天到新郑机场附近住。德良一夜没睡,趴着窗户数飞机,数了一晚上,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等爸爸妈妈的样子。

到了机场,德良飞快地跑着,寻找着自己要乘坐的飞机,归心似箭。

年10月17日,回到贵州的第一天,外公外婆做了饭喂母亲德良,在当地,这个习俗代表着“孩子再也不会丢了。”母亲和外婆都侧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吃过外婆煮的“再也丢不了的饭”,在贵州住了半月有余,李艳桃还是要带母亲回河南,尽管母亲时常会冒出“把河南的房子卖了,我不走了”这样的话。(当地有人懂普通话,帮忙翻译)

李艳桃还是要告诉她,这里是外公外婆的家、姨妈的家、舅舅的家,咱们的家在河南。

德良听了女儿的话,回河南帮女儿带外孙。在河南35年,她心里住在贵州,住在野猪塘村,遵循着贵州的习惯,在河南过着穿越一般的生活。

现在,她也意识到,河南有女儿和外孙的家,才是她的家。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这是余光中的乡愁。

对于曾经的德良来说,乡愁是乡音、乡情以及从头到脚的生活习惯。最终,她还是回到了现实,“直把他乡当故乡,故乡已成他乡”。

总结

德良的半生,有人说是不幸的,以一种被迫的方式、甚至不合乎法律人情的方式,离开了家乡、父母。

因为语言不通,她在异乡拥有了家庭、亲人,却始终无法实现心灵的交流。

然而,德良的半生也是幸运的,她在异乡践行着家乡的习惯,梳着高高的发髻、夹掉眉毛,绣家里的花样,煮多一倍的米饭、储藏着极大桶泗水,她用自己的方式“住在家里”。她在枕头下放一把刀,用这样的方式“让心安住”。

她离家千里,离家35年,却又似乎始终不曾离家。

愿天下人住在家里,心在家里。

参考文献:

1、《新京报》

2、王鸣明.布依族社会文化变迁研究[D].中央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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